有网友在悦华谈《滕王阁序》七字句的一篇文章后发表评论,说,文中的七字句句型在《别赋》《登楼赋》《哀江南赋》中“俯拾皆是”,“作者都比王勃早几百年”。
更正:上篇文引图为黄鹤楼,不是滕王阁是的,江淹、庾信都早于王勃,王粲更早,王勃骈文受汉、特别是南北朝赋体文的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
比如,很早就有人指出,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是对庾信《马射赋》中“落花与芝盖同飞,杨柳与春旗一色”一句的仿用。
但是,不能仅凭这一句,就来证明王勃是因袭前人的,王勃的七字句在形式上还是有着很大的发展与创新的。
今天单说说“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这一句型,它区别于前人甚至同时代人之作之处。
这个才是滕王阁这一句型特点明显,每个句子都由两个三字主谓结构用“而”连接而成,不仅两个句子构成对仗,每个句子内部两个三字结构又构成“当句对”,所以,看似结构简单,其实颇具匠心。
结构相同的句子在文中还有“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等两组,不过这两组并没有“潦水尽”对仗那么工巧,因为它们单个句子内部的三字结构并不构成典型的“当句对”。
还有一组是由三字动宾结构由“而”连接的,“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这个内部是“当句对”,对仗也很工巧。
这个是鹳雀楼我们回过头来找找《登楼赋》《别赋》《哀江南赋》吧,找完就会发现,文中并不存在这种句型,遑论“俯拾皆是”了。
不过,与以上类似的六字句倒有不少,仅摘几例:
①“路逶迤而修迥兮,川既漾而济深。”(王粲《登楼赋》)
②“日下壁而沉彩,月上轩而飞光”(江淹《别赋》)
③“守丹灶而不顾,炼金鼎而方坚。”(江淹《别赋》)
④“居负洛而重世,邑临河而宴安。”(庾信《哀江南赋》)
⑤“分南阳而赐田,裂东岳而胙土。”(庾信《哀江南赋》)
和王勃七字句简单比较一下,收获很多。
四大名楼之岳阳楼前人的六字句同样由“而”连接,“而”之前是一个三字短语,之后是一个二字短语,两个短语之间具有并列或承接的关系,这和上面提及的“潦水尽”等七字句体现的逻辑关系是相同的。
这,可以看出它和例举的王勃的七字句之间的继承关系。
我们之前可能想当然地认为,王勃变古人的六字句为七字句是添加了一个“而”字的结果,但通过比较发现,其实添加的那个字不是虚词而是实词。
将前人与王勃的句子放一起对照,更清楚。
阆中滕王阁第一种类型:主谓式。
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
日下壁而沉彩,月上轩而飞光。
如上,王勃添加了“清”“白”两个字,变单音节主语为双音节主语,在节奏上比六字句更加舒缓,当然,这也使三个字的“当句对”成为一种可能。
不仅如此,“清风”、“白云”与“爽籁”、“纤歌”这种修饰语加中心语的偏正结构,增加了句子的描写功能,表现力比六字句明显要强。
第二种类型:动宾式。
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
分南阳而赐田,裂东岳而胙土。
七字动宾式句型增加的字在宾语上,所起作用与主谓式相类。
王勃浮雕像综上,“潦水”式七字句是从汉魏南北朝时期辞赋中的一种六字句转化而来的,被王勃在其骈文作品中广泛运用。
也就是说,除《滕王阁序》外,仅在他的诗序作品中,几乎每一篇都会用到这一句式。
——“长松劲柏,钻宇宙而顿风云;大壑横溪,吐江河而悬日月。”(《山家兴序》)
——“清风起而城阙寒,白露下而江山晚。”(《送萧三还齐州序》)
——“轻荑秀而郊戍青,落花尽而亭皋晚。”(《上巳浮江宴序》)
——“俗物去而竹林清,高人聚而兰筵肃。”(《九月九日采石馆序》)
……
兰亭:“兰亭已矣。”(《滕王阁序》)当然,这样说,并不意识着与他同时代的作家们不运用——与他齐名的“初唐四杰”里的那三位也在用。
仅举几例:
“落叶响而庭树寒,残花疏而兰皋晚。”(骆宾王《秋日饯曲录事使西州序》)
“风云竭而交道衰,势利行而小人长。”(杨炯《宴族人杨八宅序》)
“北牖动而清风来,南轩幽而白云起。”
(卢照邻《驸马都尉乔君集序》)
——虽然在用,但用得不太普遍,也达不到“俯拾皆是”的程度。
“四杰”雕像总之,王勃的骈文作品是对前代文学的继承与发展,他对文字的独创性要超出同时代的作家们,这,从他的“潦水”式七字句中就可以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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