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冈星火匡庐烟
步入学生时代,开始接受革命传统教育。井冈山与延安,一个是革命摇篮,一个是革命圣地,成了最先记住的地名,比它们所在的省份要熟知。也成了心头向往的地方。了儿时夙愿,是二三十年后,参加单位组织的红色传统教育,来到井冈山。学习之外,踏着先辈们的足迹,走过赣南。
终究是南方,茂林修竹,黛瓦白墙,小桥流水人家,恍在桃花源中。这样一个如画卷一样的安稳世界,近百年前却风起云涌,黄洋界上炮声隆。一群泥腿子,在一帮胸怀理想、满怀书生意气的豪侠精神感召下,挥斥方遒,黑手高悬霸王鞭,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开启了革命序幕。来这里学习思考,领略旖旎风光,呼吸新鲜空气,接受精神洗礼,恰有长途跋涉旅途中的小憩意味。回眸看来路,登高眺远方。
这样的竹篱茅舍,南山悠然的世外桃源,是被时事推上舞台中央的。之前,南昌的枪声、秋收的火种已在井冈周围点燃。那时候的中国,处处有干柴,便燃烧起来。后来的故事,国人大都耳熟能详。
起火了,通常是被视为异端的,到处都有灭火队、防火墙。有些火,是扑灭不了的,比如山林更新的山火、革故鼎新的星火。是革命火种,便烧出了革命摇篮。打土豪,分田地,成立苏维埃,传播新思想,一时风起云涌。这是时势,里面饱含万物运行的法则。风起于秋萍之末。
历史运行的规律总是从萌芽到高潮,进入低谷,再发展高潮,螺旋上升。井冈山的火也这样燃烧,烧向北方,一路成了播种机、宣传队。在延安烧出了革命圣地。修整、蓄积力量,从胜利走向胜利,建立新中国。我佩服党史专家里的智者、历史的记录者,总结出摇篮、圣地这样的称谓,命名这两处时代的产物。形象贴切。
在井冈山,思索这样的问题,为什么如此安静隐僻的山野会燃烧起来,赢粮影从?这样一群人为了什么奋不顾身,赴汤蹈火?一种思想为何能迅速被普罗大众接受?一处星火,处处燎原,是因为相信,所以看见吗?世事轮回,今天的人们还有这种精神么?现实中却有多少大员倒在了物质贪欲里,引人深思。他们的悲剧,与草鞋红米南瓜汤时代比,是缺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导致的?少了哪一根支柱而坍塌?比起红色年代,什么都丰富了,缺了的是信仰,是精神追求。
往前溯源,南昌城里,这里是井冈山火种烧起的地方。作为统治阶层的军人,掉转枪口,向自己享荣华富贵的安身立命之处扳动了革命的枪机,这需要何等的勇气信念。和我们一样,一波一波的人们从各地来到八一纪念馆,接受传统教育,学习弘扬革命精神,寻找初心。学习是形式,本质是思维启发,是思想触动。最该受到的启发是什么?恐怕还是精神。人无精神铁无钢。人是要有点精神的。江西的红色传统教育,要义是树起精神支柱。
赣南与南昌,纵贯江西,沿途看到的是江南腹地典型的景象。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江山如此多娇,无数英雄豪杰、文人墨客在此指点江山,留下佳话。
唐永徽四年(公元年),洪州都督滕王李元婴在赣江边始建滕王阁。二十多年后,初唐四杰,年轻诗人王勃来了,意气风发,一序成名。南昌这个城市,因了这个名篇,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成了文化名城。滕王阁也成了南昌的标志,兹后一千三百多年修葺重建二十九次。城市因为一序一楼被赋予了精神。建筑被加持了精神,就生生不息,一千多年,永续矗立。这样的名胜,来了怎么能错过呢。在滕王阁上,吟读王勃诗句: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似乎有了共鸣,胸腔里升腾起一股力量。年,八一起义的队伍里、井冈山会师的人群里,胸怀青云之志的勇士也有这样的力量。
探微发幽,南昌是有这样的传承的,清初南昌人朱耷是其一。巡着导航,来到青云谱梅湖,参观八大山人纪念馆。梅湖的风景,纪念馆好像得八大山人真谛,设计风格还有一丝雪个遗风。植被稀落,景观疏朗,建筑形单影只。
八大山人名声在外,学生时期,闻其名不知道是哪八个山人。后来知道了就一个人,是朱耷。好笑一通,没学问真闹笑话。及至看到八大山人的画,没看出什么名堂,知道其身世是明室遗嗣,理解了。白石老人曾有诗曰:“青藤(徐渭)雪个(八大山人)远凡胎,缶老(吴昌硕)当年别有才。我原九泉为走狗,三家门下转轮来。”朱耷的画,影响了近代画坛。他穷困潦倒,鸟虫多白眼,是不失风骨,也是无奈。文人有什么?不就是精神风骨么。为社会树起一杆精神的旗幌,足矣。世间有多少境遇如朱耷乎。
离南昌机场三四公里距离,有一处清代建筑,汪山土库。辗转摸索过来,参观一番,也有些感触。汪山土库由当地名门、“一门三督抚”的清中期湖广总督程鹬采、江苏巡抚程焕采和浙江巡抚程懋兄弟所建。占地一百零八亩,以祖堂为中心,由25幢砖木结构的青砖大瓦房组成,房一千四百多间。巷道交错、庭堂深邃、幢幢相携、进进相连、巷巷相通,四周青砖围墙4米多高。这和参观过的南北方民居都有些不一样,有徽南民居的影子,却显得孤傲封闭,感觉像一个邬堡,对外充满戒备之势。程氏家族是官僚豪门,钟鸣鼎食之家。家风也敦睦,人才亦辈出,现已开枝散叶到二十多个国家。是社会统治管理阶层的缩影。在这里看到精英阶层和老百姓的巨大反差和社会的断层。井冈山的燎原之火不是没有来由的。
江西钟灵毓秀,处在中原与江南的十字路口,自古文化昌明发达,达官贤士,往来不绝。九江庐山便成了人文荟萃之地,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保护的世界文化自然遗产。相传古时有匡氏兄弟结庐隐居于此,成仙后所居之庐幻化为山而得名庐山。早在两千多年前,司马迁在《史记》中有述记,“苍润高逸,秀出东南”,历代诗人墨客慕名而来,陶渊明、谢灵运、李白、白居易、苏轼、王安石等等,千余年来相继登山,盛名者成百上千。庐山成了诗人隐士、高僧大德、达人名流的活动舞台。近现代更是烟云飞渡、政治经济力量在此交汇角力。佳话轶事,代代流传。心有向往,在一个深圳返途的清晨,庐山站中途下车,开启了我的庐山之旅。
来的随意仓促,逛得便信马由缰、闲适由性。出站已错过了当天上庐山的车辆,被一众野导搭讪,谈妥导览事项,便跟着向导,循一山林小径徒步上山。林密人稀,心生戒惧,便和向导保持了几米距离,攀爬两个多时辰,进入锦绣谷景区。边走边逛,傍晚来到牯岭街,原来庐山是一天上的街市。这是庐山相异于其它名山的所在,也是后来几次庐山会议钟情于此的原因吧。景点之间都有些距离,却有公路串了起来。次日一早,和一三口之家拼车游览。三叠泉、五老峰、含鄱口、仙人洞、如琴湖,庐山标志性的地方一一走过。多年以后,回忆起来,除了锦绣谷、三叠泉、含鄱口、仙人洞尚有记忆,庐山的印象,成岭成峰,都在此山中。
感觉庐山近代的人气是山上的别墅建筑带来的。庐山别墅园林始于十八世纪末来此避暑的西方传教士,后来欧美在华人士陆续聚集,名人跟进,在东谷依山就势,建成了众多风格各异的别墅。民国时期,蒋介石在庐山盖美庐,创办军官训练团,建庐山大礼堂,解放后改名人民剧院,后来中央几次在此召开中央工作会议。庐山因之名声大作,增添了一抹政治色彩。来了,看看而已。美庐别墅并看不出什么恩恩爱爱。门前却人头攒动。有艺人镌刻印章,嘱其作两方闲章,“听花唱歌”、“抚水弹琴”纪念。庐山印象深刻的记忆里,还有香酥的茶饼和电影院门头上巨大的《庐山恋》海报。。
世事纷攘,横看成岭侧成峰。胡适《庐山游记》中认为:庐山的慧远的东林,代表中国“佛教化”与佛教“中国化”的大趋势。白鹿洞代表中国近世七百年的宋学大趋势。牯岭代表西方文化侵入中国的大趋势。名山就这样子。用当下流行语形容,就是互相蹭流量。因了山的名气,人便要在此留下些什么。因了人的名气,山又多了佳话。还是李太白痛快,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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