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杰平
来源：《品读》年第1期
旅行大都要确定主题的，但于我来讲，旅行大都没有明确的去看什么，像极了一种人生，随意就好。
比如此行阆中古城，不为观光，甚至不为见老友和品美食，就是突然想起周末了，该到哪里去转转，然后坐2个小时的动车，就从重庆过来了。
我是在落日的余晖里走进古城的，虽渐向晚，但游人众多，店铺生意兴隆，显得很有活力。
在一家民宿外的空地上，几个少年正在表演街舞，这个好比20世纪流行的迪斯科，但街舞的技术含量要高很多，起伏转承、推拉摇曳，没有韧劲和勇敢是跳不好的，如同一个时代。
阆中古城，位于四川东北部，嘉陵江中游，迄今已有两千三百多年的建城史。
年阆中被国务院确定为全国历史文化名城，年撤县建市，年被确定为全国生态建设示范市和省重点旅游城市，年底被国务院评为中国优秀旅游城市，享有“千里嘉陵第一江山”的赞誉。
对于寻古踏幽者来说，这里可看的很多，张飞庙、滕王阁、川北道贡院等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就有8处，另还有华光楼、红四方面军总政治部旧址等22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这里还是科甲鼎盛之地，据统计，从隋唐至清末，四川全省共出19名状元，而阆中则独占4名，其中宋朝陈尧叟、陈尧佐、陈尧咨三兄弟，中了两个状元一个进士。
年重建的状元坊，就是为了纪念4位科举状元而建，此处不失为当今学子的朝圣激励之地。
我有一同事，之前学建筑，后学新闻，对阆中古城的穿斗结构、挑檐形式的明清建筑充满了迷恋，他也因此多次去古城寻访，为的就是一个爱好。
阆中现存的千户民居建筑，依地势高低，均是从嘉陵江边向高处修建而来，如此便形成了民居高低起伏的层次。陆游诗“处处轩窗临锦屏”，说的就是住在城中南侧的，每家都可隔江相望锦屏山。
阆中民居在廊院和敞厅的处理上也极具特色，屋面出檐深远的表现，使得院落有纵深的走廊，而正对堂屋设置敞厅，又显得十分宽敞、大气。
这种处理很好地发挥了厅廊的多功能作用，既是家人团聚，也是待客设宴的活动处所。现保存完好的杜家大院、马家大院和李家绣楼等都是如此。
“阆中胜事可肠断，阆州城南天下稀”。在我国的古城中，阆中可能是历代诗人出作品最多的地方，杜甫、陆游、元稹、李商隐等大家均在此吟咏抒怀，其中诗圣杜甫两次莅阆，在此写就《阆山歌》《阆水歌》等七十余首名篇佳作。
年，阆中市诗词学会整理汇编的《历代诗人咏阆中》由中国文化出版社出版，该书按类别分列为“名城名景”“阆山阆水”“书院贡院”“名人胜事”等六卷，收录了古今位诗人的诗词作品首。对于好古韵，喜欢畅游在平仄中的文人来讲，去阆中开启一段穿越古今的诗词之旅，倒是一件愉悦的事。
我以为，对于喜欢背双肩包，踩在青石板上逗留的小文青来说，阆中古城的青石板足以让你忘却时间。
首先是好看，凹凸不平的经年时光处，时见清澈的雨滴，顺着墙角生出的苔藓和翻过墙头的三角梅；其次就是纠结，九十多条唐宋格局，明清风貌的小巷，令你享受快意的彷徨；再次是有诗意，每一条小巷的来历，都有鲜为人知的故事，如你曾有在小巷生活的经历，那是再好不过了。
到过阆中多次，从小住一晚到长住数日，我最喜欢的还是到街面上去看看，或找当地诗友喝杯清茶，再有就是驻足某个院落，偶见一只伫立的蝴蝶，想到有一种可以生动、却不飞翔的生活，甚觉大好，觉得这趟又没有白来。
旅行就是东张西望，到极致是呆头呆脑，呆到彻底是玲珑剔透、身心愉悦。
在阆中，我时常就有这种发呆的感觉。是太喜欢古城精美绝伦的窗花，还是羡慕它被江水环绕的灵动，或是“莺花旧识非生客，山水曾游是故人”的人文气息？
历史虽不能重复，但可以翻晒，甚至可以假设。那些已经淡出古城的时光，甚至一个时代，依然辉煌而又美好。
20世纪60年代，阆中古城北边，有一个占地两千余亩的军营，这里就是“海军航空兵第四学校”，简称“海校”。
年1月20日，以海军防空训练大队和通信训练大队为基础，组建的“海军航空兵第四学校”在阆中落成。学校学员人数最多时达八百余，拥有8架退役的苏制歼五、歼六型歼击机，同时还修筑了航空母舰形的米长的跑道，供学员们操练，因而坊间有它是新中国第一所“航空母舰学校”的传说。
直到今天，我都不明白远离大海的阆中，为何会有一所海校？且在创办几年后陷于瘫痪，终至搬迁。是因那个特殊年代，还是因无法言说的战略考量？
从激情燃烧到落寞无闻，阆中海校虽令人扼腕，但今日中国海空军的强大，应可告慰当年怀揣航母梦想的海校师生了。
盘点阆中过往，我觉得最亮丽的是上海两千多名制绸工人举家迁徙阆中，以及从阆中的光影里走出来如丝般袅袅的织绸女。
“天上取样人间织，满城皆闻机杼声。”阆中丝绸历史悠久，唐宋时已为宫廷贡品，民国时期曾两获巴拿马太平洋国际博览会奖，产品享誉海内外。
新中国成立后，蚕桑丝绸业更是得以强劲发展。年，中央投资万元，将原来上海市丽新织造厂的全部机器设备和人员，以及上海丝织六厂等单位的部分技术力量，组织内迁阆中，定名为四川省阆中绸厂。
阆中，这个偏居一隅的古城，也因此被人叫做“小上海”。
与绸厂车间一起建成的，还有厂诊所、电影院、体育馆、幼儿园和澡堂等，这在当时的阆中，也算开了新风尚先河。
更令阆中当地人羡慕不已的，是上海丝绸妹妹的月工资竟多达六七十元，而当时阆中百货公司的营业员，每月才20块左右。直到今天，还有阆中人说，那时能到绸厂当工人，比今天入世界百强企业还难。
据阆中籍美女同事讲，当时的阆中土著小男青，常在绸厂门口转悠，或搬来砖头，踮起脚尖打望厂区，原因是绸厂的漂亮女孩多，穿着又洋气，说话像唱歌，走路带风不说，风里还有好闻的香皂或花露水味道。
可以肯定，有修养、做事认真、生活有序、擅长管理的上海人，对阆中的影响是不容置疑的。
年，曾在阆中风光无限的绸厂破产。年，阆中绸厂旧址被列为市(县)级文物保护单位，年，阆中市政府招商引资，将保护范围的阆中绸厂旧址区域打造成文化创意产业园。
此行阆中，虽为一时兴起，但潜意识里，早已把此处归为放松身心的地方。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最美的风景不是在路上，而是在你挚爱的人间烟火里；所有旅行中的愉悦，不是你看到了风景，而是风景切合了你的人文和情怀。
再次来到厂区打卡，当年上海人在此栽种的梧桐树，树身粗壮，却皮糙叶落，尽显沧桑。
那天在厂区待了很久，一直不舍离开，思来想去，许是在找寻曾经的味道。我虽不是当年的亲历者，但在一个民族奋发向上的队列中，那些普通人的付出，最值得景仰和怀念。
比如海校人，比如在阆中的上海人，再比如“门”字里，加上“良”，是为善良的阆中人……
原标题：《阆中：生动，却不飞翔的生活》
编辑：滕朝阳郭艳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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