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阎铁成
郑州古有夕阳楼，雄踞重重城台之上，叠栱飞檐，画栋雕梁，高耸入云，蔚为壮观。登楼极目，嵩岳维维，黄河滔滔，满天霞落，烟树云绕，一派万千气象。
千百年来，无数雅士文人，在此或观览江山，或登高抒志，或凭吊怀古，或接风送行，吟诗赋词，唱出了人们心向往之的炫丽风景。
然沧海桑田，岁月无情，这一让郑州人心心情系的文化胜景却随着悠悠历史烟云的飘散而飘散了，且飘散的无影无踪。
夕阳楼在哪儿？夕阳楼建于何时？夕阳楼发生过什么故事？寻找夕阳楼，成为郑州人挥之不去的情愫。
千秋诗文千秋楼
夕阳楼在哪儿？在千秋传诵的诗里。
自古“诗以楼起，楼以诗名”，夕阳楼的闻名天下也是从诗开始的，并且，为她写诗的人还是盛产诗作的大唐时代的一位诗中翘楚。
唐大和九年（公元年）的暮春，在郑州街市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位22岁的青年才俊满怀心事，独自穿过街巷，登上了建在城台之上的夕阳楼。这位两次进士落第的青年，在遭遇人生的重重顿挫之际登楼望远，舒缓心中的愁绪。
他远眺茫茫山色和滔滔大河，近观城内往来奔波的人流，思绪自己宏图未展，壮志难酬，不禁感慨万千，于是，挥笔写下了人生中的起步诗作《夕阳楼》：“花明柳暗绕天愁，上尽重城更上楼。欲问孤鸿向何处，不知身世自悠悠。”
这是一首沉郁真挚的慨然诗篇，读来令人唏嘘，让人感叹，成为诗坛抒怀的经典之作。这位年轻人是日后璀璨中国古代诗坛的李商隐。
夕阳楼上，目送孤鸿、前途未卜的李商隐用一首诗把一城一楼一人定格成一个流传千古的诗境，以至于此后以夕阳楼为典的诗作多达百首以上。当孤鸿和李商隐都已飘渺远去后，夕阳楼成为一道动人的艺术风景，不仅留在了郑州的历史上，也留在了中国古代的文化史中。
李商隐的诗是从夕阳楼起步的，夕阳楼也因李商隐而成为人们赏景寄情的永恒，它住进了郑州人的心中，它走进了国人们的视野，成为到郑州的人们必须追寻的文化地标。
宋治平三年（年），龙图阁学士祖无择到郑州任知府，金秋时节，气爽景明，这位才华横溢又仕途得志的上蔡人，便邀同僚登高赏秋。
一班人登上夕阳楼，览壮丽山河，品美酒佳肴，抒治国之志，叙欢聚之缘，好不快活。酒酣心澜，祖无择邀大家赋诗唱和，主公率先吟诗两首“何处称登临，高城接远岑。酒杯深映玉，菊叶细浮金。美景年年定，衰容日日侵。感时无限思，偏动洛生吟”“佳辰良晏会，诗友得高岑。览景穷千里，论赀抵万金。菊容秋色减，桂魄夜光侵。莫下牛山泪，且为梁甫吟。”
知府吟罢，殿中丞、通判军州事乔孝木，尚书、水部员外郎杨公裘，文思使、提点河南诸马监李评，尚书、职方员外郎任迥，尚书、都官员外郎崔彦升，纷纷唱和，一时间，诗冲云霄，为夕阳楼留下了诗的盛宴。
康熙《郑州志》追记了这次夕阳盛宴中的十二首唱和，这是史籍中能够见到的夕阳楼上规模最大的一次诗赋盛会，主宾的唱和使夕阳楼洋溢着大宋的诗韵文采。
夕阳楼的这次诗赋盛宴影响还是很大的，以至于引来不少诗家心向往之。曾被苏东坡赞誉为理致超然、文章典丽的著名文学家晁说之来了，而且来了不止一次，诗中充满对夕阳楼的眷恋：“日月争流泪亦流，几年不见夕阳楼。太平时节古来少，却上迷楼一望休。”
明永乐年间，郑州知州冯振来了，他特意选在夕阳楼与朋友作别，表达心中的不舍：“下舂林杪拂红绡，嵩华西看半寂寥。十二阑干吟独倚，三千风月坐相邀。长天秋水悠悠静，孤骛残霞缕缕飘。古往今来多送别，不堪烟景晚萧条。”
清代著名诗人王士祯来了，这位“一代诗宗”路过郑州，特意登上夕阳楼，来品一品诗中的胜景：“野塘菡萏正新秋，红藕香中过郑州。仆射陂头疏雨歇，夕阳山映夕阳楼。”
清代乾隆解元朱景英来了，这位仰慕中原文化的湖南人，登上夕阳楼发出了无限的感慨：“独上高楼思渺然，中原形胜夕阳边。九河带雪声趋海，二室盘云势到天。狂以成名为竖子，达能退步即神仙。须知楚汉寻常事，我欲吹笙鹤背眠。”
夕阳楼成就了人们的诗作，人们的诗作让夕阳楼成为诗赋长河中的永恒。
屡兴屡毁空悠悠
夕阳楼在哪儿？在如烟的岁月中。
诗中的夕阳楼是一道胜景，岁月中的夕阳楼却充满了坎坷。夕阳楼建于何时？
有说北魏，有说唐初，但至少在一千二百年前的晚唐已经成为一座引人入胜的名楼，于是，才有了李商隐的登楼抒怀。但像中国所有名楼一样，夕阳楼也历经了屡建屡毁。
或许是在北宋末年的战火中，夕阳楼倾塌了，南宋人朱弁在《曲洧旧闻》中记述了这一不堪：“郑州有夕阳楼，今废而不修也。”
大约是在明初，在强盛的大明王朝重整山河中，夕阳楼立了起来，于是有了郑州知州冯振楼上送客。
明代中叶以后，夕阳楼又遭风雨侵袭坍圮，楼虽坍圮，但后人立的李商隐石碑仍存，《永乐大典》修纂孙子良、河南参议高信、河南佥事的曹琏都在诗中提到了夕阳楼：“管国新秋叶渐稀，东来怅望不胜悲。荒城日落重门闭，古寺烟消石塔危。驻跸碑横犹有字，夕阳楼废尚存诗。平淮曾羡裴丞相，今见遗坟对古陂。”（孙子良《郑州怀古》）
“管叔东封土一丘，不知何代却为州。大夫庙古人犹祭，仆射陂颓水漫流。草满荒郊裴相冢，烟迷故址夕阳楼。嗟余好古生来晚，在在名邦细访求。”（高信《郑州怀古》）
“管城一望思依依，周帝荒陵接古陂。断石久埋丞相冢，井庐犹建大夫祠。夕阳楼废回阳早，候月台空月上迟。欲步浮波追祭伯，细将列子论希夷。”（曹琏《总咏郑州怀古》）
清初，全国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名胜修复，夕阳楼又重建起来，于是有了王士祯那首著名的清丽诗作“夕阳山映夕阳楼。”但很快又倾废了，清乾隆年间郑州知州张钺慕名到重城上凭吊，看到的是苍藓中倒卧的残碑：“咏诗人去几经秋，云影山光何处楼？徒倚危阑增晚思，闲情无那笛声悠。”“无情花柳自春秋，四句诗同八咏秋。剩有残碑卧苍藓，斜阳去水总悠悠。”
清道光十八年（年），甘肃人王宪出任郑州知州，夕阳楼再一次迎来重生。王宪知郑州时，大清王朝的康乾盛世早已远去，在西方列强的咄咄逼迫下，朝廷上下正在陷入无所作为的庸政之中，积弊的社会开始不安。
但一批仁人志士不甘沉沦，他们以“苟以国家生与死，岂因祸福避趋之”的担当，兢兢业业实践着自己的操守，王宪便是其中。他不仅是位有家国担当的廉吏，还以诗书昭世。王宪来到郑州，迎接他的是满城萧色，赋税沉重，民不聊生，城池破败，廨残桥毁。他“甫下车，便问民疾苦”，绅民以无力承担赋税相告。
王宪亲自查访庄村，发现这里地近黄河，常年水患，“地咸卤盐碱不毛，每年粮漕百姓无力完纳，而官吏追呼更甚。嘉庆道光绅民赴省赴京呈诉，饬州查办官不为理。小民之破家逃亡者，奚止以千百计。”
回到州衙，王宪立即调阅案卷，发现从嘉庆元年至道光十七年，绅民前后呈诉四十余年，然历任不为详请豁免。王宪问吏户何因，吏户回云：“如请豁免需费过巨”。王宪拍案而起：“是见小利而不能成事之原因也，牺牲金钱断断乎，其不肯者，民困至此，岂计琐碎需费？我当任之“。
王宪令人查亩造册，结清直报户部，请求豁免地丁、漕米。在王宪秉直力争下，终使这一陈年积案获得解决，民困始苏。为了解决黄河水患造成的灾难，他下决心整治郑州河段，发动沿河各村协防出力，勤巡严防，筑堤修坝，终于使年年为患的黄河郑州段迎来了三汛安澜。
王宪一边解决民生大事，一边重饬残破城廓，倾圯的东里书院重开广厦数十“大庇寒士“，被水冲毁久矣的熊耳河桥得以修复，城内名胜侯月台面貌一新，夕阳楼也在他的努力下重立城头，并且，悬挂上了“夕阳楼”的大匾。
在王宪殚精竭虑的运筹下，破败的郑州转现生机，成为晚清地方吏治的一束亮光。
道光二十年（年），王宪离任，“去任之日，百姓扶老携幼，攀辕号呼，不忍公去“，为之树立德政碑。而王宪在他的离职感言中，却出乎人们意料的道出了他的情系：“西风一笑别雄州，携客人来感官游。红籍香巾频驻马，黄河声里看登州。波连三水秋同涨，雨落千村愿未酬。记取他年鸿爪印，系情多在夕阳楼。”
王宪做了那么多事儿，独对夕阳楼重立城台一往情深，这或许是他对自己意图修复这一名胜，激发人们对祖国江山的热爱，强化“国家兴旺，匹夫有责”担当良苦用心的倾诉。
夕阳楼重新屹立郑州城台，重新成为人们领略壮丽山河的向往。晚清郑州诗人司星聚在《西城烟柳》一诗中，描绘夕阳楼上的壮丽景色：“烟光绕树树连城，郁郁葱葱一带横。暗杂晨炊飘断续，浓遮午日失阴晴。林端隐堞高笼雉，叶底如簧细啭莺。偶向夕阳楼上坐，喜看图画听人声。”
司星聚看到的是历史夕阳楼的最后夕阳，在他之后不久，夕阳楼随着清王朝的倾覆而倾覆了，这一次走得彻底，楼没了，李商隐的诗碑也没了，只留下了空悠悠的传说。
众人寻她千百度
夕阳楼在哪儿？在人们日思夜想的寻找里。
夕阳楼的这道胜景让人们深深情系。她在，人们沉醉其中。她不在，人们追寻她的仙踪，演绎出了别样的寻楼故事。
从诗文和历代文献记载来看，夕阳楼是建在郑州的，然唐代流传下来的李商隐《夕阳楼》的一个注释，让后人对夕阳楼的所在产生了迷惑。这个注释很简单，夕阳楼“在荥阳”。
这个简单的注释让一个原本简单的问题不简单起来。不少人以唐诗注释为据认为夕阳楼在荥阳，以至于让荥阳的人们上天入地般寻找夕阳楼。
康熙年间江苏人周在丰到荥阳任县丞后，便到处寻访夕阳楼，寻访无果，慨然以诗：“悠然怀古意，何处夕阳楼？殇咏追前辈，登临想夕游。燕来空自舞，云过渺难留。记胜诗篇在，徘徊倚素秋。”
另一位荥阳县丞张子禄在一番努力后，也无奈写道：“老树寒鸦啼晚秋，诗存人去并无楼。征夫系马凭谁问，云自高飞水自悠。”
但人们仍难以释然，现代荥阳人又提出，唐代郑州州治在荥阳武牢，因此，唐代郑州刺史萧澣所建夕阳楼应在荥阳武牢。《旧唐书.文宗记》载：“大和七年（）三月，以给事中萧澣为郑州刺史”，传在此其间，萧澣重建了夕阳楼。时李商隐正在郑州，萧澣深为赏识李商隐才华，两人成为好友，常常相伴登临夕阳楼，不料仅仅二年萧澣便被贬遂州，李商隐失去知己，又再试不第，愁绪苦闷之际，独登夕阳楼，唱出了那首千古绝唱。李商隐所咏《夕阳楼》确在萧澣别离郑州刺使之时。
荥阳人提出的郑州州治问题倒是澄清夕阳楼建于何处的关键。查文献，历史上最早的郑州倒真的不在今日郑州，也确与荥阳有关。
东魏时期，名为郑州的行政建制首现今日许昌。隋开皇三年（），郑州州治北迁，但地点也不是今日郑州城区，而是荥阳武牢。隋开皇十六年（）郑州州治从武牢迁至管城（今郑州城区），改郑州为管州，十年后，管州复称郑州，今日郑州城区历史上才第一次称为郑州。但唐武德四年（）郑州州治又迁荥阳武牢，郑州州治第二次落户荥阳。
直到唐贞观七年（），郑州州治才从武牢再迁管城。此后，郑州州治再无迁移。既然如此，唐大和七年（）时的郑州，应该是以管城为治的今日郑州，萧澣所做的郑州刺史应当是以管城为治的郑州刺史，他所建的夕阳楼应该在今日郑州城区无疑。如此，荥阳人当然在荥阳找不到夕阳楼了。
既然这么清楚，为什么会有夕阳楼在荥阳的“自注”再查，与郑州和荥阳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有关，郑州以管城为治期间，竟有两次改称荥阳郡，一次是隋大业三年（年），一次是唐天宝一年（）。
或许比郑州名字早了年的荥阳称谓更具厚重感，唐代许多诗文大家说到郑州时常以荥阳代之，王维当年路过郑州时就咏诗《早入荥阳界》。白居易回故里郑州省亲，写的也是《宿荥阳》。这样看来，李商隐将夕阳楼注为荥阳也是随风附雅罢了。
夕阳楼在今日郑州城区，究竟是哪里？
年的金秋，郑州老城城池修复工程启动，在拆除建在城墙西南城角上的一处院落后，一棵石榴树映入人们眼帘，这是一颗身躯硕大的百年老树，碗口粗的几条躯干扭着劲儿四散的擎向天空，形成了一簇优雅的树冠。人们不忍伐去，决定移栽。
12月9日这天，人们小心翼翼的在石榴树的根部开挖出圆形的土球，将大部分树根完好包裹其中，但是还是有一支粗大的根茎虬曲着深深扎向地下，人们不得不决定截掉。当人们高高扬起镢头锛向树根的瞬间，只听“咣当”一声，震得手臂发麻，人们惊呼：“树根下有石头！”。
拂去泥土，果然，石榴树竟然长在一块大石板上，这让人们十分好奇。随着清理，一块刻有大字的青石石碑浮现出来，这是一块硕大但残缺的半截碑，尽管只有下半部，但残高还有86cm，宽57cm，厚14cm，碑面以双钩勒法雕刻的繁体“阳楼”二字雄浑凸显。
文物专家闻讯而来，喜出望外：“这是一直在寻找的明代夕阳楼碑啊！”
一通碑刻的出土，夕阳楼楼址终于一锤定音，它就在郑州的重城之上。
再建重城再建楼
夕阳楼在哪儿？在人们憧憬重建的期盼里。
在郑州中心城区的南顺城街与城南路，巍然耸立着郑州老城的西城墙和南城墙，两墙汇合处的城墙西南角，形成一座高大雄伟的城台。
尽管饱经沧桑风雨，又惨遭人们肆意拆挖，然城台庞大伟岸的骸骨依然高昂，有20米之高、40米之宽，是郑州老城墙四个城角中最为崔巍雄浑者，即便在今天周边高楼的林立中，磅礴之势依然。这就是李商隐诗中所说的重城，当年的夕阳楼，便坐落在这城台之上。
顺着登城的木梯转经两个平台才能登上城墙，再沿着城墙顶部木栈道爬上一段陡坡，方可抵达城台。登上城台，顿感天高地阔，千年名胜的气场悠然而生。
虽然已看不见远山大河，但现代高楼大厦形成的街市天际，展现出了另一种美丽。遥想当年，在这雄伟的城台之上，还巍然矗立着高高的楼阁，李商隐们登上重城再上楼，眼前展现的该是一幅怎样令人澎湃的壮丽画景啊！
历史记载，夕阳楼是中国古代建筑最早的楼阁之一，与岳阳楼、黄鹤楼、鹳雀楼、滕王阁等并为天下名楼。夕阳楼楼址的发现，引发了夕阳楼粉丝们重建夕阳楼的声声呼吁。
夕阳楼值得重建，她是郑州悠久历史的标志。建于北魏的夕阳楼已经有一千五百年的历史了，她脚下的城墙时代更早。考古发现，郑州城墙建于三千六百年前的商代，从那时起，郑州城便代代传承，城址不移，人脉不息，成为当今世界城市群中年龄最长的城市。重修夕阳楼，可以让人们领略郑州丰厚的历史。
夕阳楼需要重建，她是郑州灿烂文化的魂魄。夕阳楼以诗扬名，诗也是郑州人的绝唱，一部《诗经》首十五国咏唱中，郑州人的作品占了六分之一。首煌煌唐诗中，郑州人杜甫、白居易、刘禹锡、李商隐、李颀等人写了余首，占了八分之一。这是何等的辉煌，又有哪个地方能够比肩。重修夕阳楼，可以让人们品味郑州人的诗意情怀。
夕阳楼应当重建，她是郑州传承文明的担当。
历史上的夕阳楼屡毁屡建，天下的名楼也莫不如此，滕王阁修建了29次，现楼为年在原址重建。黄鹤楼修建了30次，现楼为年在距原址米处重建。鹳雀楼为年在原址附近重建，岳阳楼最后一次重建于年。中华文明就是在屡毁屡兴中传承并走向辉煌的，不修复何以传承。重修夕阳楼，是郑州人传承文明的担当。
人们的心声赢得了郑州市有关部门的积极回应，一个全面保护郑州历史文化的宏伟规划正在推进。夕阳楼不仅要恢复，还要形成一个景区，不仅仅夕阳楼，郑州商城、文庙、城隍庙、天中书院、开元寺等等，都要恢复历史的尊严。
期待着，夕阳楼的恢复。
准备着，上尽重城更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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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发于日7月17日《河南日报》“行走中原”栏目，经作者阎铁成先生授权，全文（未删节版）在郑说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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