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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一辈子都读不懂滕王阁序

来源:滕王阁 时间:2022/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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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网上看到一个对《滕王阁序》的评价,心中五味杂陈。

心里一直寻思,浮夸在哪呢?浅薄在哪呢?

我不禁又想到前两年遇到的一个问题,为什么辛弃疾用典的词写得一般……

用典这件事,现代人存在一个误区。觉得诗文里用典,就是夸张,就是炫技,就是繁琐,就是累赘。

但你有没有想过,有些所谓的典故,对古人来说,只是一个司空见惯的词汇?

举个例子,钟鸣鼎食之家富贵簪缨之族的阔少,吃穿用度都不凡,十年如一日,你无意中窥探了人家生活的一角,发现自己宝贝得要死的古董,人家砸碎一个都不带看一眼的,你说人家浮夸,说人家炫耀……但人家从小到大,自生至死,一直都是这么过的,晋王恺珍玩就是拿来喝水的嘛,难不成放在案上供起来吗?

这个例子看不懂的话没关系,我再举一个。什么叫梗?

后浪们都鄙视凡尔赛文学,但他们逃不过真香定律。

如果一句话中出现了这些词汇,你管这句话叫浮夸炫技?

这时候想象一下你那将近90岁的老奶奶,看着这句话,明明每一个字都懂,但连在一起就是不知道是啥意思,所以你奶奶甩给你一个嘴巴子,你炫技!

你只不过是按着你的说话习惯说话而已,她听不懂,就是你浮夸?

在王勃看来,有很多东西是他熟知的,他信手拈来的,他知道是个文化人就能读明白的。

但王勃万万没想到,一千年以后,白话文运动了,汉字简化了,什么人都识字了,有那么一个认得几个字的人,看着王勃这篇文章,鄙于不屑,正常操作不应该是滕王阁真美啊,人真多啊,风景很不错啊,他怎么不这么写?他炫技!他浮夸!

他还句句用典,他好骚啊!显得他学识渊博似的!

实话说,我觉得此人没有真正见过句句用典的文章。《滕王阁序》里的典故常见的不能再常见,也没有特别生僻的。

庾信的《哀江南赋》了解一下,引其中一段:

王子滨洛之岁,兰成射策之年。始含香于建礼,仍矫翼于崇贤;游洊雷之讲肆,齿明离之胄筵。既倾蠡而酌海,遂测管而窥天。方塘水白,钓渚池圆。侍戎韬于武帐,听雅曲于文弦。乃解悬而通籍,遂崇文而会武。居笠毂而掌兵,出兰池而典午。论兵于江汉之君,拭玉于西河之主。

人话是:

我十五岁就参加了朝廷招考,担任东宫讲读,后来任尚书郎,又转任东宫学士,成为太子的贴身秘书,管理太子的学习与生活。我见识浅陋,忝居高位,诚惶诚恐。池塘水净,环境清幽,陪太子学习韬略,听曲观舞,拜会朝廷前辈文官武将。在练兵场上挥动令旗,指挥千军操练阵型。曾与湘东王谈兵论战,也曾出使过东魏。

就这一段,所包含的典故如下:

游伊洛间,射策高第,含鸡舌香,矫翼厉翮,洊雷震,明两作离,以筦窥天,以蠡测海,闻弦赏音,足知雅曲,犹解倒悬,通籍得入,边人执笠,依轂而立,典午者谓司马,公瑾论兵,拭玉之始。

那么请翻译翻译什么叫句句用典?我叫你翻译翻译什么TMD叫句句用典?

《滕王阁序》里,用典着实不多,豫章、翼轸、衡庐、三江、五湖……等等等等,这都是蒙学里就有的,他们从小就这么学,就这么称呼。

真正的典故,屈指可数,睢园绿竹,彭泽之樽,邺水朱华,临川之笔,冯唐易老,李广难封,贪泉,涸辙,屈贾谊,蹿梁鸿,孟尝高洁,阮籍猖狂,谢家宝树,孟氏芳邻,鲤趋过庭,喜登龙门,杨得意,钟子期,潘江陆海。

就这些典故,还不如《哀江南赋》那一段里的多。其中不少还是九年义务教育里学过的,有些人名甚至和背诵并默写全文挂钩。

所以我实在不明白所谓的句句用典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谁给我翻译翻译?

然后说内涵。有人居然就轻飘飘几个字:不就是怀才不遇吗?

你知道怀才不遇四个字有多重?

怀才不遇是人类共同的遗憾,是永恒的话题。

《红楼梦》开篇,就说女娲炼石补天,单单剩下了一块石头,这石头无才可去补苍天,是不是怀才不遇?

《水浒传》里,个人要武艺有武艺,要技术有技术,但他们只能沦落到当强盗,是不是怀才不遇?

《三国演义》倒没有怀才不遇,绝大部分怀才的人都得以施展了,所以三分天下才会那么精彩纷呈。

把怀才不遇不当一回事的人,可能有这么两种情况,第一,压根没什么才,就更别谈遇不遇了。第二种,有才,还施展了,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怀才不遇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么到底什么叫怀才不遇?

不是一个人闲的没事自怨自艾,宅在家里丧整天。而是这个人有抱负,有能力,但不知道为什么,总缺少那么一个机会。就像是大荒山无稽崖的那块石头,它和其他的石头没什么区别,甚至它可能比其他石头还要好,但女娲补天的时候,偏偏没有用它,把它剩下了。这是它的错吗?它真的不能用来补天吗?

这个缺少一个机会的人,他开始怀疑自己,也许他真的没有才,是他自命不凡,可他走到路上,发现很多不如他的人拿着高官厚禄,发现很多目不识丁的人被追捧为神,发现很多胡说八道的人传道受业,你说他痛不痛苦?是他不如这些人吗?不是的。

有的人可以等到那个机会,朱买臣五十岁时等到了,姜太公七十岁也等到了,但有的人,到死都没能等到。

怀才不遇四个字,可能就是一个人的一生,痛苦与忧郁都不必说,在漫长的一生中反复地怀疑自己,才是真正的折磨。

让人感到温暖的是,王勃倒也给出了怀才不遇的解脱办法:君子见机,达人知命,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酌贪泉而觉爽,处涸辙以犹欢。

在困境中也要每天都开心,如果到老也没有等到那个机会,难道要忘记自己的初心吗?就算过的清苦,也不能放弃自己的志向吧?

最后,说一说我最喜欢的那一句: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后来读到一句很相似的诗:如今失路寻知己,行尽关山无一人。

实际上这世上很难有知己的,我自己也写道:从来世上少知己,误尽终生是寻常。

你的痛苦与你的心酸,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想知道。我们在这世间孤独而蹒跚地行走着,遇到的人,不过是迷失在他乡的另一个我们罢了。

--------------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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