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你在鲁迅和金庸这两位作家的著作中,挑选一本做读物,你会怎么选?
对于现在的普通读者来说,这两位的著作还是略显严肃或久远了,当代很多的年轻人,更热衷去追读架空、虐恋、甜文等等,而鲁迅和金庸的著作,就好像是“远古时代”的大部头一样,让人提不起阅读的欲望。
虽然在主动阅读的市场中,两位作家略受冷遇,但在教材界,金庸先生的《天龙八部》被节选刊印,鲁迅先生的作品虽然屡屡被传撤出,但也不时有教育领域专业人士出面辟谣,飘摇不定但也算有一席之地。
在教材界逐渐式微的鲁迅先生,对于研究中国文学的外国人来说,则更具有“中国声音”,德国人顾彬这样说过:“年后我们还会看鲁迅,但是不一定还会看金庸。”
顾彬
顾彬,一位严肃的德国人,对中国文学的批判
这位有着中国名字的汉学学者,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德国人,年出生,23岁的时候,所学专业从原本的神学转为中文和日本学。
此后,这位对中国文学有着无比热爱的外国人,一路研习汉学,直到年,顾彬获波恩大学汉学博士学位,其博士论文为《论杜牧的抒情诗》。
顾彬译著或专著了很多中国文学研究方面的著作,如《中国文学中自然观的演变》、《中国古典诗歌史》、《鲁迅选集》等中国文学作品。
从顾彬的专业和著作来看,他是个对中国文学有着独特兴趣和热爱的人,而他的朋友也对顾彬有过“他爱中国的古代”、“会早起读《论语》的人”、“因为读了李白的诗,就开始对中国文学着迷”等描述,由此可见顾彬对中国文学的喜好和侧重。
顾彬
这位曾自称“四十多年来,把全部的爱都奉献给中国文学”的人,因为年的一篇报道成为争议焦点。
在接受德国媒体的采访时,顾彬就中国当代文学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这一看法被国内报刊以《德国汉学家称中国当代文学是垃圾》为题报道,无形之中将顾彬和中国当代文学对立开来。
当然,顾彬先生后来对此言论也做出过解释,他当时所说的“当代文学”放到现在来看,早就被时光筛去,被读者遗忘,也从侧面证明了其价值,而真正的文学作品不仅仅需要通过市场考验,更加需要时间去沉淀。
德国人的严谨是在全球都出了名的,再加上顾彬先生对文学作品的看法,会说出“年后我们还会看鲁迅,但是不一定还会看金庸”这样的言论自然也可以理解了。
但往深了想,这里的“我们”是指拥有庞大基数的读者还是指那些专注于文学研究的人呢?
顾彬
教材之外,有多少人还读过鲁迅?
对于接受中国基础教育长大的人们来说,鲁迅先生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和李白不同,李白的作品经常让我们“背诵全文”,而鲁迅先生的作品,则更多出现在阅读理解中,考验着我们说文解字和联系上文的能力。
没错,在很多人的阅读史上,鲁迅先生的作品还停留在“教材”中。
初中时,读过语文学科的课外读本,里面刊印着鲁迅先生的《友邦惊诧论》,只一遍便将“国将不国”、“莫名惊诧”这些词汇牢牢的印在脑海中。
就算饱览诗书,也鲜见有哪位作者,可以写出像鲁迅先生一样的口吻和措辞,逻辑严密的排比句式、不容争辩的事实结合不容反驳的质问,通篇就像一场稳操胜券的辩论赛,让人酣畅淋漓不由得拍手叫好。
鲁迅
至于《孔乙己》、《阿Q正传》更是脍炙人口的经典作品,至今都会被用来嘲讽那些自欺欺人的“人生智慧”。
可如此好文,并未出现在畅销榜上,相反那些亦人亦鬼的架空主题、或甜或虐的穿越题材、非早恋不青春的校园小说,却如城头变幻大王旗一般,轮番占据畅销书榜位。
畅销书榜单上没了踪影,在教材界中的地位也岌岌可危,有人抛出了这样的理论,认为当今的时代环境,是新鲜的、和平的,是互联网造就的信息爆炸时代,与时俱进的文学作品才能让孩子们保有学习的兴趣。
鲁迅
鲁迅先生的作品,是在那个动荡年代的产物,在阅读、理解等多方面都存在时代和文学难度,对于孩子来说显得晦涩难懂。
但请仔细回想一下,很多人人生中最有文学储备的时期是在什么时候?
答案是在高中,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张嘴《滕王阁序》闭嘴《离骚》,这些文章相较鲁迅先生的作品来说,岂不是更具时代感,理解起来难度也更大,但这些天地君亲、坚忍不拔、纯真善良,都是幼年在人格塑造时期,最需要被灌输的品质,如果等到大学再来培养,则一定为时晚矣。
鲁迅
桃花源、乌托邦,躲在金庸的武侠世界里喘口气
译著过《鲁迅选集》的顾彬先生,对文学语言的严谨性是相当严苛的,其中作者本身的语言能力是这位外国汉学专家最看重的一点。
在顾彬看来,金庸先生的武侠作品注重娱乐读者、故事性过强,语言的感染力停留在一定的时代背景之下,导致现代性不足。
金庸先生的武侠世界起源于民国时代的报纸连载,当时的武侠小说只能在地摊和“床底”占据一席之地。
梁羽生先生的一部《京华龙虎斗》,开创报纸刊登武侠连载小说的先例,而在金庸先生接手编辑工作之后,《书剑恩仇录》的连载更是让《新晚报》跻身热销榜位,两位先生在当时共同为读者打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武侠世界,更让武侠小说成为堪登大雅之堂的文学作品。
金庸
在顾彬看来,金庸先生的小说更为中国和国粹化,仗义执言、善恶分明,是带有儒家思想的中国传统道德,这也是小说在中国大受欢迎的关键,但这也是金庸小说在西方读者不多,也鲜见译本在海外国家印刷的原因。
在国内,对金庸先生的作品也各有褒贬,王朔曾总结出四大俗,其中一俗便是金庸小说;一位台湾知名作家认为,金庸小说中经常有“弱者”意外得到一本“秘籍”或“绝世武功”,就此展开了行侠仗义之路的情节,迎合了弱者、自卑者的心理。
结合金庸小说里的人物,此番论调也不是全然不对,张无忌不就是个“弱者”,因为学会了“九阳神功”,才能把体内的寒毒逼出来,又因为学会了明教的乾坤大挪移,进而执掌明教名声大噪,从张少侠一路迅速成长为张教主。
金庸
所谓一千个人心中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有的人看到的张无忌,是个头戴主角光环的幸运“弱者”,而在有的人眼中,张无忌即便可以在江湖呼风唤雨,也从未易其本性,是个善恶分明、从未被权利和欲望裹挟的豪侠。
顾彬认为,金庸先生的小说情节设置过于单一,读一本即可知全貌;王朔也曾说过:“上一本怎么写,下一本还这么写。”可殊不知,通俗的行文语言,让读者的接受度更高;单一的情节不同的人物背景,则扩大了读者代入感的覆盖范围。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你我皆是不甚聪颖的“郭靖”,靠着勤奋坚持,在“时代”这个大江湖之中,拼得一点点立锥之地;相比那些起点即终点的“金汤匙”出身,很多人都是体弱多病的“张无忌”,有朝一日的“崭露头角”,亦不改往昔初心。
面对江湖的险恶和虚伪,“令狐冲”或许是我们在武侠次元中最向往的分身。
金庸
在顾彬先生这位德国学者眼中,当代文学作品,如果止步于国界而无法属于世界的话,那就不能称为文学。
在德国,评论家们会按照雅、上层俗、下层俗将文学作品分为三类,学者界自然对雅文学赞誉有加,而大众则对俗文学接受度更高,如此横向类比,金庸先生的作品则是受制于中国国界的下层俗文学了
金庸先生给大众打造了一个乌托邦、辟出了一处桃花源,屡屡被现实和社会毒打的我们,确实需要一个可以喘口气的角落,让心中日渐飘摇的“善”与“真”,不会成为奄息的烛火。
而鲁迅先生,则像让我们直面淋漓鲜血的勇士,让我们不会再乌托邦中沉迷,叫醒我们抗住压力继续前行。
金庸
在年后,相信鲁迅先生的作品在语言、意义和中西方文化传播上,都比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都更具备国际影响力。
而对于很多普通读者而言,根本不会把鲁迅和金庸相提并论,就好像你不会将“麦田守望者”和“造梦人”拉在一起,因为他们守护的是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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