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的我参加聚会去了
远山云雾缥缈,山脚间在参天松柏、郁郁葱葱包围之下,一处豪宅热闹地迎来了一群身穿官服的人。
人群分为三拨,有人正骑马而来;有人刚到,成群结队正要进门;那些进了门的,客客气气地在堂内躬身施礼,拱手寒暄。
气氛看起来相当融洽,似乎能感受到他们喜悦的心情,可算是下班了,终于能嗨一把了。
22个官员,9个侍从,这确实是个大场面。历史上各种场面的大小聚会都有,出名的有如兰亭聚会、滕王阁聚会,还有西园聚会,主角可以是官员,也可以纯是文人,或者两者皆有,这样的聚会,在那些传奇的诗文与口口相传中,成了人人所向往的文雅活动。
但这幅画里的聚会,并没有任何历史原型,而它被取名为《岁朝图》。
乾隆:我又认错了?
“岁朝,岁旦”,所谓岁朝,也就是正月初一。岁朝图是中国风俗画中的一小类,是专门为过年所作的画,寓意纳福迎祥。
那么,官员们聚集在一起,拱手施礼的画面,是在拜年吗?乾隆皇帝是这样认为的。
公元年的正月初二,乾隆又开始一一过目他收藏的宝贝们了,在看见这幅充满喜悦气息的画作后,他不出我们意料地豪迈提笔,开始做记号:“良田广宅富人居,乐岁三元庆有余。崔榻已欣纷置笏,贾门早卜喜充閭。庭前柏子苍宜盏,瓶里梅花香满裾。比户盈宁关治理,希哉致此正廑子。庚子新正二日御题。”
过年很开心,他看见画中拱手祝贺的人也觉得他们很开心,认为这是庆祝新春佳节的节令画。
而此画“岁朝图”的定名,也正源自乾隆的判断。这幅画后来被收录到《石渠宝笈续编》里,取名“马远《岁朝图》”。
不过,这画里画得真的是过年的场景吗?
画中草木葱茏,树木高大挺拔,蓬勃而有生气,丝毫没有寒冬的肃杀之气。而细看之下,又能看见院中的一块湖石旁,赫然有棕榈的身影。
棕榈虽四季常青,但植物的特性决定它更喜欢在温暖潮湿、日光充足的地带生存,观赏它的时节也非冬季,而以春夏为佳。
中国古代的绘画,以植物来暗示时节是很普遍的做法,一般来说不会反其道而行,故意画上反季节象征。更何况,棕榈在古画里也不常见,画家不会无缘无故添上与周围景致违和的景物。所以更大可能,这幅画展现的不是寒冷的正月时节。
它可能只是一次休闲雅聚。细看,可以看到最下方有夹着古琴的侍从,院中还有一只象征高雅的鹤,在堂内拱手寒暄的那群人的右侧,还有四个人围在一起欣赏书画。
种种迹象表明,他们不是在拜年,而只是在下班后,来了一场文雅的聚会。
非马远
如果说这幅画的内容还有待辩证,那画的作者,是真真错了。
乾隆:我怎么又错了?
虽然乾隆确实有认错画的前科,不过或许这次他也是被骗了。此画的左下有马远的落款和印章,其实是人为伪造的。
古董商的惯用伎俩,就是会给无款的画添上伪款。这幅画,可对比马远那幅《华灯侍宴图》,从构图上与马远的布局确有相似,远景总是有雾霭遮掩的远山,屋脊、树梢隐约可见,近景为重点,人物场景安排得当。
但马远的笔意会更加细腻一些。不说画风,这幅画另有一处板上钉钉的证据,在后来研究者的仔细观察下,竟然在画中左上角发现了“周文靖”的印章,人们这才知道,原来《石渠宝笈续编》里记录的“马远《岁朝图》”,是明代宫廷画家周文靖画的。
70岁的乾隆:绝不承认老眼昏花!
周文靖:我也当官了
或许这幅画不出名,但《雪夜访戴图》这幅作品,应该有许多人了解,其作者就是周文靖。
《雪夜访戴图》
宣德年间,宫里从福建召了个“阴阳训术”的小官,叫周文靖。
历史上那些掌管阴阳学事务的衙门官吏,被称为阴阳学官。明代的阴阳学官分为从九品的府一级正术,州一级典术,县一级训术,从洪武十七年开始,设官不给禄。
也就是说,周文靖他不仅连小官都不算,还没有工资。(打工人震怒)
周文靖被召来,可能是因为他画画的特长。有史记载,周文靖“善山水,苍润精密,笔力古健”“山水学夏圭、吴镇,人物花卉竹石翎毛楼阁牛马之类,咸有高致”,是个比较全面的画家。
他的山水学的是南宋的马远、夏圭一派,所以画中有其院体风格也是正常的。
明代艺术皇帝朱瞻基设有宣德画院,周文靖是其中闽地出身的画家,名气其实也很响,但历史上对他的资料很少,他以阴阳训术被召来之后,又载“御试古木寒鸦第一,授大庾县典吏,历官鸿胪序班”。
古木寒鸦图
最后终是得到了官职,虽然只是从九品,但也是正式的国家官员了。或许他也有机会,在某个快乐的下班时刻,和同僚一起畅快雅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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